眼见众人唉声叹气,情绪低沉。
林雪奴站了出来,直言道:
人情冷暖,世态炎凉。古往今来,都是如此。
命途顺逆,浮沉起落。圣贤往者,无不亲历。
今日的困境,不过短且。
常言道,身正不怕影斜。
古之圣贤,面处行逆,均以自证而化解之。
所谓自证,求诸于己心尔。
己心清明,则世事清明。
己心公正,则世人公正。
心存清明,世事怎能愚我半分?
心存公正,世人又岂能欺我半分?
而若因世事愚我,世人欺我,便与之搅缠、鬭争,得不偿失尔。
众人闻言,惊讶之余,都要好生品一品林雪奴这番话中的道理。
“也是,小姐说得对。他们都是一伙的,真起了冲突,那吃亏的,不得是咱家姑爷呀!”二狗算是明白过来了。
小胡说:“对头!就让他们说几句,能怎么样?大丈夫能屈能伸!咱们刚到一个新地界,自是不能太嚣张跋扈。等日后混熟了,再收拾他们也不迟!”
“林家小姐说得好,与其担心这个,担心那个的。咱们就好好过咱们的日子!我倒是看看,哪个没眼的敢来府上讨晦气!到时候让老四关门放狗,给他们好看!”
王婆子已然心悦诚服,悄悄地和陈嫂夸林雪奴,说读书多就是不一样,等过了门,该让她当家才是。
陈嫂可太同意她的话了,一个劲儿地拍手说是。
于是大伙互相鼓劲,主厅很快重新有了说笑声。
到了晚间,素心先睡下了。
但林雪奴睡不着。将才以豪言壮语鼓舞大伙儿的人是她。这会子夜深人静,打心眼里忧心赵绯处境的人还是她。
点上灯,她准备夜读静心。
先后选了几本书,却完全一个字都看不下去。
放下书,她出门来。
院子里竹影斑驳,今晚的月亮很明亮。
赵绯的小院与她的小院只隔着一堵墙。夜间幽静,隔壁院中有大的声响,这边都能听到一些。
林雪奴侧耳,隔壁似乎也未休息,而是正在习武?
她能听到一些拳脚声与风声。
赵绯确是未曾休息。整备好明日的衣物,熟记当值的事项后,他还是不困。于是换上练功服,到院子里打拳。
打了没多会儿,他知道隔壁有人从屋中出来了。
不需他花太多精力,林雪奴和素心的脚步声、心率声是比较好区分的。
只当林雪奴是出来赏月或是夜游的,赵绯没太当一回事。
毕竟在徐州、扬州,他都曾在夜间撞见过她。
一整套拳打了下来,赵绯的身上微微地出了一些汗。
收了功,他去石桌上取了帕子,擦擦额上与脸颊。
擦着擦着,他的动作慢了下来。
院子那边,另一个人似乎一直没什么别个动作,只是干巴巴地站着?
若是白日,赵绯或许会登门看看,林家小娘子到底是在做什么。可眼下黑灯瞎火、深更半夜的,他当是不能冒昧地去姑娘家的院里走动。
可若是说,要他不去理会林雪奴,只管回自己屋休息去,不知赵绯为何又不愿这般做。
衡量一二,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。
担心要打扰到其他人休息,他刻意压低了嗓子。
“时候不早了,林家小娘子也早些歇息?”
院墙另一头,林雪奴不禁一惊。手上执着的灯烛都跟着她晃了晃。
“我、雪奴睡不着。”
对面沉静稍稍之后,赵绯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。
“可是,有甚么烦心之事?”
林雪奴略有迟疑,回道:“确是如此。”
“林家小娘子远赴长安有些时日了,思乡念亲,当是常理。不如...”
“并非如此!”林雪奴果断地打消赵绯的臆测。
她直言道:“雪奴并非是因着自己的事烦心,而是担心大人。”
“我?”
“嗯!此次被贬,当是会有诸多宵小乘人之危、投石下井,雪奴、雪奴和府上的大伙儿都很是担心大人。”
“让你们费心了。车到山前必有路,船到桥头自然直。无需忧心于绯的处境,我自有办法。”
“哦。”
赵绯的语气很是平常。但他越是如此甘之如饴,林雪奴则越是替他委屈,心中好不埋怨皇帝。
“早些歇息吧。”说完,赵绯动身回去屋中。
“嗯。”那边林雪奴也应了声,回了屋。赵绯的一席话意外地令她安心不少。
回到屋中,赵绯取来新领的佩刀。这把刀还未打磨,他要加快些动作。不然今晚怕是没得睡了。
备妥磨刀石与水盆,他便开始。
专心致志的赵绯没有察觉,水面上映出了一张带着笑的面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