旭日东升,天清气朗。
宫门口,各家大人的马车、轿辇前后抵达。
根据官职的高低,文武百官从不同的宫门进入皇宫。官职越高,走的门便是越高。与相反,也亦然。而最低阶的九品官员,是没有权限上朝的。只能等在宫门口,如有传唤,则需通过小西天才能进宫。据说,那扇小门儿低得很,只得猫着腰才能近出。平日里乃是宫里的宫人们进出所用。
说回赵绯那边。
自两人多高的锦鹤门进了宫,赵绯往大殿去。
一路行来,遇到好些文武同僚,众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,问暖嘘寒。好些人还问起了宁安大水与延兴门的事,更有甚者还为他抱憾不平起来。
对于这些善意善言,赵绯不置对错,但抱拳道谢。
行至大殿,门窗皆开。日光灌入,金辉四映。
宫人们上前,引领诸人进殿。
依照官衔,诸文武站好队列。
再过少阵,文武之首也都到了。
文官之首,乃是当朝太师青懿台。不光有着帝师的身份,青太师还是皇帝的岳丈,他的女儿贵为当今皇后。
武官之首,为靖国公霍子安。西域得安,其功不可没。西域十国平定后,被皇帝留下,久驻长安。
这二人见了久未出现的赵绯,面上各有千秋。
青太师须发皆白,对待谁人都是一副慈眉善目模样。
见了赵绯,也是如此。主动向赵绯点了点头,与他招呼后,青太师站到了赵绯的身前。
而靖国公见了赵绯,便是满面藏不住的鄙夷之色。他看不上赵绯早便不是秘密。而且武将之中,对赵绯心存芥蒂的,绝不仅是他一个人。
在他们看来,赵绯其人其行,属实令天下习武之人蒙羞。将门出身,居然心甘情愿地服侍女帝,充做弄臣。为了功名利禄,媚上攀权,出卖色相。如此做派,哪里还有大丈夫之风骨?与青楼勾栏里的那些□□又有什么区别?何况因着赵绯的缘故,他们可是没少遭到文臣的嘲弄。
靖国公索性别过头,去瞧阶旁的司徒麟。
“凶徒!!!”一声呼喝在大殿门口响起。
引得众人都侧目。
但见一位老者身着丧衣。颤颤巍巍地借着两位宫人的搀扶,他指向门内的赵绯。
“还我贤婿命来!”秦参赞含泪道。
“秦老!”、“秦老,您这是何苦!”
几位文官上前,扶住老者。劝说他勿要动气。黄侍中便在其中。
但秦参赞不听劝阻,非要上前与赵绯理论。可瞧他那架势,根本不是要理论,而是要与赵绯拼命。
众文武自是不依,苦口婆心地规劝,但道自有圣上做主云云。还有人给赵绯出主意,让他先去说上几句好话,莫要把老人家气坏了。
赵绯立在队列中,站得笔直。他对叫骂声与劝说声皆充耳不闻。
随着秦参赞一声高过一声的叫骂,大殿内议论四起。
这时候,花公公上了丹壁。清了清嗓子,宣道:“恭迎圣驾。”
于是众人散开,归于队列。
稍后,女帝于殿内现身。
“跪。”
“吾皇万岁、万岁、万万岁。”
在“万岁”的高呼声中,女帝登上了龙位。
“诸卿平身。”
“谢圣上。”文武起身,谢礼。
瞟了一眼赵绯,女帝将目光投向大殿中央跪着的秦参赞。
“快来人,给秦老赐座。”
“是。赐座!”花公公禀道。
很快有两个小太监抬来椅子,将秦参赞搀扶到上面坐好。
“请圣上,还我贤婿一个公道!”
“请圣上,还二郎一个公道!”黄侍中也出列,躬身禀道。
这两个人不依不饶,油盐不吃。令皇帝已是头痛了好几日了。
“徐州太守辛守财被诛一事,守城小将黄二郎被打一事。这两件事,相信诸位爱卿,都不是第一次听说了。朕想听一听,诸位爱卿对这两件事,作何看法?”
皇帝今日一反常态,将这两件棘手的问题直接抛给满朝文武。
她的心思自来难以揣测,文武百官大多不敢冒言。
见没人应话,皇帝道:“哦?看来诸位爱卿也都还没想好如何处置这两件事了?太师与靖国公作为文武之首,不知二位对此作有何看法?”
既是被点名发言,靖国公也便不收着了。
出列,道:“臣以为,国有国法,家有家规。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。这都是天经地义的道理!辛太守若是有罪,自有律法审判。黄二郎即便无礼,也万非是旁人可任意对其施以拳脚的理由。在这两件事情上,赵大人的处置都有失偏颇,该当以律法严格论处之。更甚者,在论处赵大人的同时,当是请一些徐州府、宁安县的百姓到长安来,将宁安县治水的经过详细叙述,由文学馆编辑成册,下发至各州、府。如此方可以以儆效尤,严禁他人效仿。并告诫天下人,律法面前人人对等,绝无什么高低贵贱之分。只要是犯了法,哪管皇亲贵胄、当朝大员,通通都得受罚!”
“臣附议!”、“臣附议!”
几位身居高位的武将都出列,赞成靖国公的说辞。
在皇帝的注视之下,青太守出列来。
笑呵呵地道:“法理自是当从,可也要兼顾人情。宁安大水,事出突然。赵大人研判之时,出了些许纰漏,也属人之常情。依臣看,当是依律论处,但应适当从轻。靖国公所言,请百姓到长安、编纂文书一说,乍一听确是不错。但如今灾情刚过,民生待兴。一说是劳民伤财,影响民生。二说,若是从轻发落赵大人,恐怕不宜过度张扬。百姓蒙昧,愚智未开。怕是会道途听说一些与事实不符的谣言,谣上加谣,反是轻贱了圣上爱民如子的一番良苦用心。”
“二位爱卿,都在说‘依律论处’。赵大人,作为当事人,这两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你该是最为清楚。你有什么要说的吗?”
“回禀圣上,赵绯无话可说。”